没有在河南农村吃过桌，赶过集，不足以谈你对河南有多了解。在农村，一家办事，四邻五舍，亲戚弟兄们的人手都来帮忙。
请来的是当地最有声望的大厨，支起大锅，撑起大棚，烧起炭火，一盘盘的大锅菜上了桌，大老爷们开始吆五喝六地喝酒，小朋友们跑来跑去地串桌，吃桌的最后，一定是以打包作为结尾。
这股热闹劲，才是农村的排场。
落枫丨文
“滚蛋汤”一上，打包完毕
宴席才算结束
前几天，总算安排出来几天的休假，我终于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，不巧的是那几天天公不作美，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。
闲暇间，我和妻子、女儿各自撑把雨伞在村子里的街道上漫步，我蓦地发现，走了一路，好像连一个人也没遇到。
在我的记忆中，在我们小的时候，村子里的生活是极其热闹欢乐、丰富多彩的。
那时的人们平时虽然吃得简陋、过得平淡，但是到了婚庆嫁娶等喜庆之事，却格外豪阔、格外热闹！
在城里，有专业的婚庆公司可以帮你出谋划策、帮你操作执行，那时候村子里有人结婚办酒席，都是街坊邻居互相帮忙。
每个村子一般都会有一两名比较出名的大厨，请了过来，然后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等也有人家专门进行租赁。
大厨过来，大概沟通一下宴请的人数，大概的标准，然后列出一个需要购买的原材料的单子，主人家照着这个单子去集市上采买。
原料采购到位，接着街坊邻居们就该上场了，一堆人，乌泱乌泱的，把主人家的院子围个水泄不通，择菜的、刷碗的、拾柴烧火的、擦洗桌椅板凳的，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！
街坊邻居本来就是关系熟络，现在大家凑在一块儿，一热闹起来，更是人声鼎沸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，那种快乐实在是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！
前期准备工作就绪，接下来就该大厨上场了，这一番鸡鸭鱼肉、蔬菜豆品、瓜果梨桃，还有葱姜蒜料，在大厨的手下产生奇妙而令人期待的变化。
变化成不但滋味香甜而且外表美观的各种菜肴，轮番呈现到宴席的餐桌上。
接着就轮到享受宴席的客人们热闹了，一张张八仙桌子，就在街道中间摆放，每张桌子四面各放一个长条凳，七八个人围着，等待品味厨师的手艺。
而这个等待的过程也是热闹异常，大人们久不见面互相打招呼的，或者经常见面在一起拉家常的。
孩子们奔跑嬉闹喧哗不断的，还有不小心碰翻了杯子盘子惹得家长一顿呵斥的，各种声响不绝于耳！
等到饭菜上了桌，立马又变成杯盏交碰的声响，当然少不了的还有男同志们划拳猜枚的大声吆喝，一个个喊得脸红脖子粗的，输赢另说，先得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才行！
随着餐桌上的菜肴荤素搭配轮番上场，最后一道一定是必不可少的紫菜蛋花汤，酸酸的，本来是用来消油解腻的。
但是在农村它还有个极其粗鲁但是又非常形象的名字——滚蛋汤，意思是喝完这碗汤就可以滚蛋了，哈哈，喝得就是这份酸爽畅快！
宴席结束，桌子上剩下不少菜肴面点，当然，也必须得剩下些，否则被吃得干干净净的，只能说明主人家太过吝啬，饭菜都不舍得管够！
当然剩下的饭食绝对不会浪费，不用交待就会有人打包带走，不过不是为了响应国家节约餐食的号召，那时的人们平日粗茶淡饭，偶尔这么一顿饕餮大餐，怎么舍得浪费。
一个个自发地拿着塑料袋，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，这一顿宴席才算划上完美的句号！
这样的场景每每回忆起来都是无比鲜活、无比畅快，只是慢慢地随着城镇化的进程，这种搭在村子路上的流水席逐渐消失了。
农村周围也多了一些可以举办类似酒席的饭店，只要商定价格，什么都不用再去操心，老板帮你一切办好，方便是方便多了，却少了许多的韵味和快乐！
说起宴席聚餐，还有一个时节也是少不了亲朋宴席的。
集市的日子
也是聚餐的日子
在我们小时候，每个村子每年都有一次集市，在这一天，附近村子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生意人都会集中起来。
各色各样的小商品，衣服鞋包、日用百货、零食水果等等，就在道路两边摆下摊位。
亲戚朋友也都会来主人家里做客，村子里面、院子内外，热闹情状也一点不亚于婚庆宴席。
我还记得我们村子每年的集市是农历十月二十三，村里的小学每年那天都会放假一天。
到了那天，我们就会早早地起了床，然后跑到街道上，看看街上摆了几个摊位。
当然，在此之前，就有摊贩们提前用白色的石灰粉洒在地上，划出一片矩形的区域，表示已经占用。
这个时节已是冬天，我记忆中每次村里集市那天，早上都是雾蒙蒙的，远远地看着人们在路边搭起简易的货架，忙碌的身影期待着这一天能卖出更多的东西。
还有一些“大商贩”，直接开着机动三轮车过来，“突突突突”的声响宣告着自己的实力，也打破了村里寂静的清晨。
货架摊位慢慢把整个街道占满了，我们一定要在集市上先逛一圈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，然后央求母亲给我们买！
渐渐地红彤彤的太阳升起，浓雾渐渐散去，亲戚朋友们也陆陆续续到达。
长辈们在一起拉拉家常，聊聊天，那时的人们都还没有手机，远处的亲戚朋友们平日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在这个时候才都互相知晓！
我们也迎来了亲戚家的表兄弟姐妹，一群久违了的孩子们高兴得来回奔跑打闹，玩得不亦乐乎。
往往等到母亲饭菜都已做好，才在母亲再三的呼唤声中恋恋不舍地回去！
中午的家宴这时也开始上演，虽然饭菜的奢华程度可能比不上婚庆宴席，但是欢快热闹程度却丝毫不输！
在今天能过来做客的往往都是至交好友和亲属，大家志趣相投，又是多日不见，在此时恨不得把所有的故交之情在酒桌上宣泄得淋漓尽致！
所以，在我记忆中，这一天总会有大人喝得酩酊大醉，扶着红色的砖墙摇摇晃晃地朝厕所走去。
集上的炒凉粉才得劲
酒足饭饱之后，大人们便会三五成群地去街上逛集市。
那时村里没有商店，买条围巾、买个帽子都得跑到老远的镇上，现在集市就在家门口，方便了，便一起去集市上逛逛，买些日用品或者衣服鞋帽。
这个时候就得会砍价了，卖家买家你来我往，不但要在语言上来回交战几次，还要在心理上做好几轮攻防。
如果买卖谈成，交钱拿货，如果谈不拢，也丝毫没关系，对买家来说，前面还有许多摊位，而对摊贩来说，后面还有无数买家。
当然了，这个时候的集市上怎能少了美味小吃，在那时我记得最清楚的，便是炒凉粉和丸子汤。
凉粉分绿豆凉粉和黄豆凉粉，绿豆凉粉用来凉拌，往往是买了凉粉老板赠送芥末调料，自己回家凉拌。
而黄豆凉粉得用大锅煎炒，看着黄豆凉粉在冒着热气的煎锅中，渐渐变得透明，而挨着锅底的那面也慢慢变得金黄而接近焦脆，便可出锅了。
在这样的摊位前面，总会有一群孩子围着，望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炒凉粉一口一口地咽口水！
丸子汤也是同样受欢迎，丸子要选用牛肉做馅儿，炸好之后放凉了再放到锅里炖好几个小时。
丸子要炖煮得软糯，入口即化才好，现在的丸子加入太多添加剂，咬起来很是费劲。
丸子煮好，盛到碗里，撒上蒜苗，香味扑鼻而来。在寒冷的冬天来这么一碗热汤喝，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自在！
慢慢的，夕阳西斜，母亲也给客人们做好了下午的汤羹，当然，一般还是会有番茄鸡蛋紫菜汤，不过这可丝毫没有让客人“滚蛋”的意思。
还会有山楂羹，用能酸倒牙的山楂糕做底料，再搭配苹果块儿和花生等，煮好的羹汤酸甜可口，清香美味！
这一碗汤之后，便有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，父亲和母亲便一个个送到门外，恋恋不舍地招呼着，终于最后一拨客人离去，集市上也有商贩开始收拾摊位，准备离开了。
这一年一度的集市就随着沉没的夕阳渐渐地散去，喧嚣的村子又慢慢地恢复了宁静，我们也在心里面也开始盼望明年的集市快快到来。
这就是我的童年，那时候的村子就是这般热闹、这般充实。
当我回忆起这些欢乐的时光，栩栩如生、如同昨日，却是和眼前凄清萧索的街道简直大相径庭。
我想这样的境况也只有在春节时才会稍有不同，也只有到那时候，才稍微能看到人来人往互相招呼的画面，等到节日一过，村庄便又恢复了一贯的寂静！
最近几年虽然没有时间返回家乡，但是在和亲朋好友的聊天交谈中也得知，随着城镇化的进展，近些年，村里常住人口越来越少，许多年轻人毕业之后便定居到城市中。
而留在村子里的，由于工作稀缺，大多也都只能出去外地打工，只有到了春节才返回几天。
在城市生活得久了，终日忍受各种噪音的侵袭，总想着找个时间回到乡下。
在村子里安静两天，可是等真的回到村子里，真切地感受着整个村子寂静得听不到人和动物的丝毫声响，内心之中却是空空落落的！
于是，我不禁扪心自问，这种寂静真的是我们向往的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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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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